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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英超變難看了！”“世界第一聯(lián)賽退化了！”這不是球迷的妄言，而是眾多英國媒體的感嘆。在傳控+逼搶讓位于快攻+逼搶的足球潮流下，英超或許正在來到另一個極端。現在，人們每周末欣賞的，似乎是一個超級長傳聯(lián)賽，超級定位球聯(lián)賽。

定位球優(yōu)則成績優(yōu)

9輪英超戰(zhàn)罷，定位球得分成為主旋律。而今，轉播方在進球后甚至不是把鏡頭切給主教練，而是定位球教練。不要以為這只是給阿爾特塔高參若弗爾的特權，上輪阿斯頓維拉靠一個精心設計的戰(zhàn)術角球攻破曼城大門后，鏡頭就并未切給埃梅里，而是對準了維拉的定位球教練麥克菲。英媒感嘆：“英超的美國化帶來了大批新的美國老板。現在，看教練們的表現，你會覺得在看NFL（美國國家橄欖球聯(lián)盟）比賽，這是一項癡迷于定位球的運動，教練們擺弄著精心設計的戰(zhàn)術手冊。”

人們都已發(fā)現，在傳統(tǒng)的角球和任意球之外，大力界外球也愈加流行。定位球是如此重要，以至于領頭羊阿森納的總計16個進球中，有9個來自定位球（不計點球），另有2個是點球，運動戰(zhàn)進球只有5個，整個英超有14支球隊的運動戰(zhàn)斬獲比這支當下英超最強大的球隊更多，這實在顯得有些詭異。自從若弗爾4年前加入阿森納教練組，該隊的定位球愈發(fā)無解，2023-24賽季以來英超角球破門已達37次，比五大聯(lián)賽任何球隊至少多出11球。

正因此，名宿卡拉格直言，阿森納中衛(wèi)加布里埃爾才是“全英超最具影響力的球員”。上輪聯(lián)賽，坐鎮(zhèn)主場的槍手，又是憑借一次任意球高空轟炸，由埃澤攻入全場唯一進球，藉此擊退水晶宮。阿爾特塔坦言，定位球進攻就是大勢所趨，“我們注意到了這個潮流變化。如今，隨著球員們身體機能愈發(fā)強勁，比賽方法的貫徹愈發(fā)高效，足球是越來越難踢了，因為對手可以限制空間，可以在身體機能上占據優(yōu)勢。因此，你必須找到其他進球方法，大家都在這么做。”

阿森納的超高定位球占比算是極端案例，其他球隊通常沒有走得這么遠，但也都在加強這一手段。比如槍手的北倫敦近鄰熱刺，上輪客場3比0大勝埃弗頓，前2粒進球就都是范德芬在角球進攻中頭槌得手，主帥弗蘭克總結：“定位球是如此重要，現在阿森納就是依靠定位球走在奪冠的道路上。”

曾幾何時，定位球被視作弱隊的營生手段，是斯托克城之流以弱克強的法寶。而本賽季9輪戰(zhàn)罷，僅角球一項，便占據英超總進球的18.7%，總計241球中有45球由此而來，這一比例顯著高于英超往年的最高值（14.2%）。而定位球進球（不計點球）的總占比，則達到27.8%，大大高于最近10年的次高紀錄（2025-16賽季，21.65%）。

這個趨勢不僅存在于英超，五大聯(lián)賽的角球破門占比都比前一賽季有了提高。英超是從12.1%提升為18.7%，德甲和意甲也有類似的明顯漲幅，西甲和法甲的漲幅則低出不少（下表）。

如果說角球得分尚屬足球傳統(tǒng)藝能，大力手拋球愈加流行則令不少人措手不及。2008到2012年間，斯托克城中場羅里·德拉普憑借“手榴彈”技術而名聲大噪。他能成為一個“傳奇”般的人物，是因為幾乎只有他一人如此精通此道。但現在，太多球隊都有大將在這條道路上疾馳。數據反映出了驚人的變化：2019-20和2020-21賽季，英超進攻三區(qū)的界外球只有6%直接砸向禁區(qū)，上賽季這個數值猛增至13%，而本賽季更暴漲至27%。

上賽季開始以來，布倫特福德已憑借大力手拋球取得8個英超進球，上輪該隊3比2擊敗利物浦，即是藉由此道首開紀錄。該隊的主教練基思·安德魯斯本身就是定位球教練出身，本賽季在他指導下，后衛(wèi)卡約德的投彈術已練得爐火純青。斯洛特哀嘆：“當定位球的平衡倒向對手，你想踢贏一場足球比賽就很難了。”

阿森納和熱刺如今排在積分榜第1和第3，而他們的定位球進球也恰巧分列第1和第3，這成了“定位球強則球隊強”的例證。不僅如此，“定位球弱則球隊弱”也在某種程度上成立。近幾周斯洛特一次次抱怨對手的定位球，原因之一就是利物浦自身的定位球效率實在堪憂，他們是本季英超僅有的3支角球和間接任意球尚無斬獲的球隊之一，而他們的定位球防守同樣糟糕，6次導致城門失守，整個英超只有西漢姆聯(lián)和諾丁漢森林做得更差。斯洛特直言：“我們這方面必須改善。英超其他球隊在因為定位球而贏球，我們則在因為定位球而輸球。”問題是，荷蘭教頭這話是9月底說的，一個多月過去，事情沒有任何好轉。

長傳多了，進球少了

定位球之外，長傳的增加是另一個重要話題。本季英超迄今，長傳在傳球總數中占比11.5%，為4年來的最高值；與此同時，場均“凈比賽時間”只有55分12秒，這則是4年來的最低值。這還要考慮到，英超是在最近兩年才開始流行超長補時。也就是說，動輒超過100分鐘的實際比賽時間里，只有55分鐘是“活球”狀態(tài)，有時候，觀眾要為一支球隊開個角球等上兩分鐘。

此外，長傳占比的提高，帶來的必然結果就是傳球總數的下降。半個月前的一份統(tǒng)計顯示，本季英超場均雙方傳球總數是858，創(chuàng)了2010-11賽季以來的最低。

瓜迪奧拉剛來英超時，曾有過這樣的驚嘆：“9個進球，8個來自角球任意球界外球。皮球在空中比在地面時間長，我得好好適應下，因為我沒見過這個。”瓜帥縱橫英超近十載，這里的比賽風格曾有過深刻變化。后場層層推進多了很多，傳導球多了很多，以至于一兩年前曾有數據顯示，以“快節(jié)奏”著稱的英超成了五大聯(lián)賽平均推進速度最慢的聯(lián)賽。那時候，外界還在批判英超因“瓜化”而過于死板沉悶。如今，隨著瓜迪奧拉自己也開始玩起“簡潔直接”，英超的潮流也發(fā)生了戲劇性逆轉。

《每日電訊報》諷刺道：“好耶！直接的足球回來了。快速向前，不再搞Tiki-taka，或者阿勒代斯所說的Tippy-tappy，不再搞后場層層推進，把球往禁區(qū)里送，為角球而戰(zhàn)，為界外球而戰(zhàn)，更激動人心，更多樂趣，更多進球！”

問題在于，很多人認為，這樣的足球并沒有變得更有趣，至少在純客觀指標上，并沒有帶來更多進球。恰恰相反，本季英超場均只有2.68粒進球，創(chuàng)2017-18賽季以來最低。

二十年前，在貝尼特斯和穆里尼奧兩位功利主義大師分別執(zhí)教利物浦和切爾西時，這兩隊之間的連番較量折磨過無數觀眾，皇馬名宿巴爾巴諾曾在2005歐冠半決賽的紅藍大戰(zhàn)后譏諷道：“強度很高，很講究團隊，非常戰(zhàn)術化，非常拼身體，非常直接。但是，短傳？沒有。假動作？沒有。節(jié)奏變化？沒有。來個二過一？來個穿襠？來個腳后跟？開什么玩笑！”

從極端到極端

應該說，如今的英超遠沒有達到巔峰穆帥巔峰貝帥那樣極致的無聊。但他們似乎確實從一個極端來到了另一個極端。

就在并不遙遠的過去，人們不爽的還是很多球隊“沒有瓜迪奧拉的球員，卻要抄瓜迪奧拉的戰(zhàn)術”，比賽充斥太多倒腳，從左傳到右，從右傳到左，美其名曰尋找空當，實則成了根源于拒絕冒險的“控球防守”。

隨著曼城這兩年的萎靡，瓜迪奧拉走下神壇，阿爾特塔的定位球屢試不爽，各隊教練開始抄塔帥的作業(yè)。同時，隨著逼搶愈加流行，各隊在自己打逼搶的同時，又在絞盡腦汁破解對方逼搶。而破解逼搶，靠自身傳接球水平的提高顯然難度更大，球員技術水準未必能夠滿足要求，那么，直接一腳長傳送到前場，讓對手逼無可逼，就成了更高效的選擇。這么做，不僅繞開了逼搶，而且由于對手陣型壓得靠上，還往往能夠直接打到防線身后制造殺機，這也正是近兩年足球愈發(fā)強調“打轉換”，也就是快攻和反擊愈發(fā)流行的原因所在。

有聲音認為，這種簡單粗暴的抄作業(yè)降低了比賽的質量和觀賞性，如果真要抄，也應該去抄恩里克——他把巴黎圣日耳曼帶成歐冠冠軍，靠的是對控球型打法的良性修正，技術優(yōu)勢依然突出的同時，追求必要時打得快速直接，全隊都能像藍領那樣奔跑和逼搶，但全隊又都有過硬的技術，敢于突破過人，精于無中生有。

問題是，有幾支球隊具備巴黎那么多既勤奮又天才的球員呢？

多年來，一直有人抱怨足球“不好看了”。前些年的不好看，是因為太多人在抄瓜迪奧拉的傳控和克洛普的逼搶，如今的不好看，則是傳控+逼搶盛行后，太多人在尋找破解之道。克洛普已經形同退隱，瓜迪奧拉已經光環(huán)不再，但他們或直接或間接的影響，依然在決定著足球。